红楼梦里的贾府,是赫赫扬扬的百年贵族,从宁荣二公创建以来,到贾宝玉这一代,已经是整整四代人了,此时的贾府,依然有爵位在身祖荫可傍。
贾赦的一等将军,贾珍的三品威烈将军,都是承袭的官爵,此外,还出了贾敬这个参加科举考出来的进士,贾政这个今上赏赐的工部主事,后来升了工部员外郎。
这样看来,贾府真称得上是“钟鸣鼎食之家,诗礼簪缨之族”了。然而红楼梦开篇也写得明明白白,贾府早已是日薄西山,像一个老人一样,已入迟暮之年,冷子兴就说它“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
也就是说,经过几代人的享受,贾府内囊已经快被掏空了,只还剩下个外面的空架子好看,正是刘姥姥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熙凤也说“谁家有什么,不过是个旧日的空架子。”
种种迹象都表明,贾府这座大厦早已摇摇欲坠,倾颓就在朝夕之间。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想看到它真正“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可能要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才会彻底败亡。
那么问题来了,贾家衰败的根本原因,都有哪些呢?它为什么会走向衰亡呢?私以为,以下三个不能忽视。
一、自然规律
秦可卿托梦王熙凤时,有这么一段话,意味深长,值得深思。她说: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胡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
其实,秦可卿早已看到贾府败落的必然,凡事发展到一个顶点之后,不是直接进入另一个顶点,而是会快速下坠,进入到一个谷底。如今的贾府,早已过了最繁华的顶点,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你看她说的“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以及“登高必跌重”和“乐极悲生”都是这种物极必反的理念,她深知,贾府不可能一直繁荣下去,因为“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可保常的。”
也就是说,盛衰荣枯是自然界的规律,不是人力能够挽回的。别说贾府,便是我们熟知的唐宋元明清这些封建王朝,又有那个朝代能做到万万世呢?
后文史湘云在与丫鬟翠缕论阴阳时,也聊到了这个话题。她说的更明白:阴阳两个字还只是一字,阳尽了就成阴,阴尽了就成阳,不是阴尽了又有个阳生出来,阳尽了又有个阴生出来。
就贾府而言,盛也是它,衰也是它,盛时它是阳,衰时它是阴。阴阳是指贾府盛衰之时的两种不同的表现形态,不是指有两个贾府。
当然,这自然规律,只是贾府败落衰亡的客观原因,也是外在因素,而真正导致它走向末路的,还有不能忽视的主观原因,也就是内在因素。
二、子孙败家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曾说过这么一段话,可以看做是对贾府现状的客观评价,他说:如今的宁荣两门,也都萧疏了,不比先时的光景。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现在的宁荣二府,早已败落,大不如前了。
那么贾府为什么会有如今的萧疏光景呢?紧接着冷子兴便说:如今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划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这段话可以说切中了贾府衰败要害,“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划者无一”这两句话后有一句脂批:二语乃今古富贵世家之大病。也就是说,贾府子孙的坐吃山空,骄奢淫逸,才是贾府败落的主因。
我们掰着指头也能算出来,你看贾府子孙有几个真正在为家族谋划思虑的。贾敬?好不容易考了个进士,竟抛下家业子女,自己出家炼丹去了。贾赦?放着好好的官不做,整天搂着小老婆喝花酒。贾政?虽然为人正派,但未免迂腐和过于书生气了,整天关起门来与一帮清客闲谈。
贾珍贾琏贾宝玉?贾府的文字辈子孙和玉字辈子孙两代人,又有哪一个能真正扛起重振家族大业的重任呢?没有,一个都没有。偌大一个家族,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继承家业,把贾府富贵延续下去的子孙,难怪宁荣二公有那番感叹。
宁荣二公之灵曾对警幻仙子说: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传流,虽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者。故遗之子孙虽多,竟无一个可以继业者。脂批说:这是作者真正一把眼泪。
大约在曹公的心里,贾府之败,最根本的原因也在其子孙的坑家败业上吧?一个大家族里,有这样的子孙,焉有不败之理?
三、站错队伍
秦可卿死亡一回,提到了一个重要的政治联盟——四王八公。宁荣二公便是其中的两公,根据原文描述,我们大致可以推断出这样一个事实,贾府属于东宫阵营,而与贾府素无来往的忠顺亲王则属于另一个阵营。
为什么这么说呢?大家细读元春封妃一回,会发现这样一个细节。贾府之人得知元春封妃的消息后,贾政被宣进宫在临敬殿陛见,也就是要见当今圣上。而他见完了今上之后又干嘛去了?又往东宫去了。
东宫是什么地方?自然是太子的居所,也就是储君起居之处。由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得出另一个结论:元春的封妃跟东宫太子有很大关系?也许是东宫为了进一步强化与四王八公的联盟关系,壮大自己的势力,所以想方设法给了入宫多年的贾家大小姐,争取到了立妃的机会。
换句话说,贾元春封妃有东宫的功劳,而她的失宠自然也与东宫被废有直接关联。当然,红楼梦里很少涉及宫中政事,我们只能推测。既然宫里太监都敢明目张胆到贾府打秋风,很显然是元春失势了,而且基本不可能东山再起了。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一开始最被看好有可能是皇位继承人的东宫储君,最终在宫斗中败下阵来,永无翻身机会,而追随它的四王八公等达官显贵,显然也会被清算,不会那么容易脱身。
对贾府来说,压死它的最后一根稻草,应该是以东宫为代表的一方势力,在皇位的角逐中最终出局,元春也因此失势,进而导致它失去了保护伞,败亡就不可避免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站错了队伍,就要承受可能带来的覆亡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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