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解隋唐史的人都知道,杨坚与伽罗是现代夫妻关系的鼻祖,他们一生相守,不存二心。但,在这个典范的背后蕴藏的不仅仅是爱情的力量,同时还蕴含着皇帝的权力与关陇军事贵族的利益之间相互敌对、相互制衡的秘密。
在历史上,独孤伽罗是当之无愧的名门淑女,其父是著名的军事集团的顶级军事贵族独孤信,其母出身古代中国北方著名的豪族清河崔氏,她的姐妹们也都嫁给了各大豪强贵族。而杨坚则是其父挚友杨忠的嫡长子,他生得俊俏,器宇不凡,被独孤信一眼相中。就这样,年仅14岁的独孤伽罗嫁与杨坚为妻,并在他日后的事业中扮演了一个关键角色,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婚后的两夫妻恩爱非常,伽罗在杨坚日后建立隋朝的过程中始终扮演了一个智囊团和精神支柱的角色,成为他得力的贤内助。杨坚也不负期望,承诺伽罗从此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插足,夫妻携手、共度一生。然而,人性总是不会这么完美,在与伽罗度过了将近50年的平静恩爱生活之后,杨坚终于抵不住诱惑,宠幸了第三者。这位第三者便是当年差点坏了隋文帝大事的尉迟迥之孙女尉迟氏。
知道丈夫违背承诺后,伽罗悲愤异常,旋即派遣一百多名宫女将这位插足者乱棍打死。闻讯赶来的文帝看到失去理智的伽罗,一气之下便单人匹马奔向郊外,后被大臣们苦苦追回。面对无辜死去的尉迟氏和终被痴情误的妻子,隋文帝深深感慨:我虽然贵为皇帝,依旧不得自由!杨坚的这番感慨,不仅针对的是妻子与自己的承诺,更是由于自己皇位受制的不满。
一个国家的命运总是由不同的利益集团的冲突所决定,一个国家稳定与否,很大程度在于它的统治集团之间的关系是否融洽。杨坚能顺利打下这片江山,一定程度上得益于与妻子的联姻,若两人心生嫌隙,势必会牵扯到皇后背后的庞大军事网络,从而导致杨坚的皇位朝不保夕。这也就可以从侧面说明,为什么当初大臣们会劝谏隋文帝,切莫因为一个女人而失去大好江山。
实际上,隋文帝并不是唯一一个皇位受到掣肘的皇帝,这样的现象自古有之并且贯穿了封建社会始终。在历史上,这种依靠关陇集团的现象被称为“关中本位”。这个政策,顾名思义,就是一切以关中地区或关中团体利益为主的政策。当时的关中地区,盘踞着许多豪门大族,他们既是皇权的支持者,又是皇权高度集中的阻碍者。隋文帝口中的“不得自由”正是在说自己的皇位受到来自关中势力的威胁,无法摆脱。
虽然如此,历史上仍然有许多皇帝尝试着摆脱关陇集团的统治,建立独立的王朝。隋炀帝杨广和北魏孝文帝便是其中的典例,他们都为此而付出了许多努力。电视剧中的杨广,往往是好色荒唐的庸君形象,然而历史上的杨广,却是一个不甘束缚、志存高远的皇帝,为了摆脱这些贵族势力的牵制,他做了许多前人不敢做的事,同时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杨广的野心早在他征服南方的陈朝时就已经显现,当时的他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征服陈朝时,他广为结交南方的士家大族,甚至还娶了一个皇族后裔为妻,以此收买人心。登基后的杨广更是急于施展自己的伟大抱负,大动作不断。他先是效仿北魏的孝文帝迁都洛阳,远离了关中地区;又是开凿大运河,大张旗鼓地巡游天下;又是发展科举取士,不断充实自己的新官僚系统;不仅如此,他还花费了很大的气力三征高丽。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答案只有一个:他吸取父皇的经验教训,要想获得自由,就必须要摆脱关陇集团,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统治系统。当年的北魏孝文帝就是巧用计谋迁都,借此远离旧集团的势力范围,才得以顺利改革。所以,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渴望自由的杨广使用了相似的手段。然而,离开了统治基础后的隋炀帝,若是无法建立稳固的新基础,天下便会陷于大乱之中。后来的事实证明,杨广的结局一如当年迁都后不久的北魏孝文帝,他的江山并没有坐得很稳,不久就被推翻。
首先,离开了关中地区的隋炀帝,就如同一只失去了翅膀的鸟儿,失去了自己的保护伞。当时的社会中实行的是府兵制,而府兵制的控制权掌握在这些集团中,离开了他们意味着失去了统治江山的军事基础。如果另外组建自己的军队,花销将会特别巨大,而在当时的庄园经济条件下,也就是新的技术还没有出现之前,不会发展出新的经济基础。这也就是说,杨广离开了关陇军事贵族,还是需要依靠新的贵族势力才能维持统治。
其次,修建大运河、巡游天下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这对于当时的隋朝百姓来说,是一项极大的负担。据史料记载,当时的隋炀帝动用了近百万人民群众,一共修建了四条大运河航线,联通了南北,为南北经济频繁沟通提供了有利条件。虽然经过隋文帝的统治,隋朝的经济社会有所发展,但这样的发展水平毕竟十分有限,根本无力支撑炀帝的伟大梦想,更让他因此失去民心。
最后,开设了科举制并没有让隋炀帝因此获得更丰富的人才支持,三次远征高丽更让隋炀帝背上穷兵黩武骂名、失去了贵族们的支持,最终被贵族们推翻统治。尽管隋炀帝发展科举取士的目的是招揽更多能为自己所用的人,撤掉一些不听话的旧军事贵族,但当时能够参加科举的人大都还是贵族出身,隋炀帝能够真正信任的人少之又少。加上远征高丽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战果,贵族们因此苦不堪言,隋炀帝被推翻已是早晚而已。
独孤伽罗满足了我们对古代美人的所有想象,她不仅身份高贵、天真纯粹,而且智慧超常,跟随杨坚闯过了许多大风大浪,在丈夫遭遇低谷的时候始终不离不弃,还给丈夫提供了许多锦囊妙计,帮助他建立一个新的王朝,是一位兼具温婉柔情和英气果敢的完美女性。他与隋文帝杨坚的爱情也是后代爱情之典范,着实令人羡慕。
我们看待任何事物,都有具备理性和感性双重眼光,既要了解到独孤皇后的过人之处,理解杨坚对她深沉的爱,也要还原历史真相,了解每一个历史事实背后的秘密,而不是一厢情愿地活于想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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